面對(31 - 35)
●31●
船上的二十多天,我過得提心吊膽,甚麼地方都不敢去,待在房間中。只有你在身邊時,才敢安心睡覺。
博士講過GM不能傷害我,但那天它控制握著鉛筆的小叮噹,想過來刺瞎我眼睛,又是甚麼?
我不懂......但我也沒人可以求救,沒人可以問了。
那天之後,GM卻像人間蒸發似的,消失無蹤,我安全地到達了那個叫棘齒港的地方。
在旅館收到露依的信,她留言說情況出現變化,要我們快去......GM的魔爪伸到她那邊了嗎,傳送門不可以使用了?我已不敢再猜下去,只想快點,快點趕到奧格瑪。
快離開前,卻遇到另一個我沒想過會遇到的故人。
張清明。
這個你學校的同學,我跟他不熟識,見過幾面,只知道家境很好。
問題是,他有沒有被洗腦?他知道這世界的真相嗎?
看他無罪又坦然的跟我打招呼,我卻無法安下心來,內心戒懼。自從小叮噹一事,我對甚麼都疑神疑鬼。
他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?已無法聯絡上博士,不然可以問他......唉。
如果是朋友就好了,他武功好像很好,他加上露依,一定可以提供很多幫助。
第二天我和你就出發了,兩個人騎在馬上,慢慢的走。身體越來越糟糕,嘔心暈弦感覺加上鼻子不時湧出的鮮血,令我我有一種GM真的打算弄死我的預感。
然後我們遇到那把斷劍,上面綁著布條,說張清明被人挾持了。你要去救他。
我還沒機會說話,你吻我額頭一下,已拍拍馬屁股走了。
風沙滾滾,四野無人。
我兩手緊抱胸前,內心有些害怕,會不會有GM控制的怪物剛好這時候跳出來?
「小瞳?」
「哇!」我被背後叫我的聲音嚇得尖叫。
扭頭,卻看到一個比我還要嚇到的臉,原來是清明。
「你!!怎麼在後面叫人了?!!我已神經夠緊張了!」
戴著眼鏡的清明,卻一臉無辜的神色,「唉呀,好好,我下次閃到前面才叫你,這行了吧。對了,徹哥呢?」
「哼!」忽然想起,你去救他呀,那清明......?
「清明你怎會在這裏?你不是被人綁走了嗎?」
「甚麼?你講甚麼?」他愣然,一頭霧水。
「不信你來看看。」我指指斷刀。他走過去,撿起細細觀察。
「這刀......真像我的刀。不過,」他抬頭看著我,眼睛閃亮,「那是假的。」
「假的?」
「當然,」他拍拍後背,「我的暮色還好端端在這。」
「那那......我快搞不懂了,你快看看這布條上面寫的東西。」
他撿起來細看,沉思著,「這是調虎離山呢,菲迪亞內部有叛徒,把我和徹哥的行蹤告訴了辛迪加集團。」
「怎辦?他很危險呀,你快去救他好不好?我好害怕。」急得快要哭了,阿徹你千萬不要有事......
「徹哥武功比我還要好,他才不會有事。」他目光淩厲,掃視四周,「相反我擔心的是你......引開他的目的必然是因為你;敵人可能快要到了。」
我心中一,恐懼地左看右望,不要再嚇了我好不好?
「你有得罪甚麼人嗎?」他在我身後好整以暇地撿查那柄假的斷刀,嘖嘖作聲,「這刀不錯,好像真貨呢。」
「我不知道啦。」又是得罪人,怎麼你和他都想到得罪人這部份去?男生都愛這樣想事情嗎?除了GM,我根本想不到還有誰要對我不利。
那......難道那個甚麼辛迪加是GM指派的?
「我想,恐怕是GM吧?」他的語氣平靜。
我嚇了一嚇,盯著他,「你......你知道它?」
「當然知道,」清明神色溫和,「徹哥每次失憶我都在身邊。GM有幾次也想抓我去洗腦,都給我僥倖逃脫。」他眨眨眼,「我這個小小盜賊其他地方不敢說很厲害,逃命可是專長。」
我全身軟倒,坐在地上,吁口氣。
太好了!他是朋友!!
「我......我想知道辛迪加為甚麼追殺我,背後指使一切的應該就是GM。」
「啊?怎說?」清明聲音充滿了驚訝。
「太多東西了,我不知道從那裏解釋好......你知道建構世界嗎?」
「......知道。那是GM做出來欺騙玩家的東西,讓他們以為真的回過現實之中。」
「太好了,你甚麼都知道......我的目的就是要帶阿徹回到現實世界。」
「但......怎樣做到啊?GM控制了回去的路......而且你怎進來的?你又要去那裏?奧格瑪嗎?找誰?」
「太多問題了,一時間我怎樣能全部回答你?」我走前幾步,焦急地看著遠方。「阿徹還沒回來,真叫人擔心。」
「安啦,他武功超好的,我死掉幾百次他也不會死一次。」我回頭看看清明,他還在玩弄那該死的假刀,揮來揮去。「這刀真讚,手感真好,我要定了。」
「拜託你別再管那假刀好不好?阿徹正在危險之中啊,認真一些好嗎?」我不再理他,極目往你消失的地方望去。
「好啦,好啦。他走了多久?」
「我想想......好像也快七,八分鐘吧?唉,擔心死人了。」
「嗯......那不錯,看來徹哥已走得夠遠,」忽然間,我感到雙手被人反到背後,頸側一痛。「已不可能趕得及回來救你了。」
●32●
「你......」我腦中一片迷惑,「你在幹嘛......?」
「乖......亂動的話,把針頭弄斷就不好了,」他用針筒插入我頸側,專心在注入甚麼。「這是暴風城最流行的高級毒品愛情藥水,效力發作後,你會分不清楚現實和想像,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我。」
「你......不是朋友嗎?」忽然覺得欲哭無淚......我被騙了?
「朋友?」清明對這名詞好像很感興趣,聲線也提高了。「我當然是朋友,但我跟GM更好朋友。」
他走到前面捏一下我臉蛋,溫言道:「好了,現在不是我回答你問題,而是你回答我問題。先從這個開始......在奧格瑪誰是你的接頭人?那個公主露依嗎?」
他臉靠得很近,神色溫柔,臉目俊朗,但我內心卻恐懼極了,不住發抖。
「來嘛,說說話,還是想我再幫你注射多一劑?我的任務是帶你回去交給GM,和把你所有同黨全部清除。」
我不理他,轉身死命的逃跑。救命!救我!
走不了幾步,他一手扯住我後頸衣領,隨手向旁邊一甩,我整個人像斷線風學般,撞向旁邊的大石塊。
砰!
我後背猛力撞在石上,好像全身骨頭都要碎了,躺在地,痛得流下眼淚。
他走過來,扯住我頭髮,拉起我的頭,好痛......我忍不住跟著也爬起來。
「小瞳啊,我不想被你看到我粗魯的一面,」他瞪大眼,「不要迫我好不好?先講出你知道的東西,總好過將來受完無盡苦刑才講。」
「阿徹......阿徹他不會放過你的!!」我眼淚飛出來了。
「徹哥啊......」清明像剛剛才醒悟起這事似的,點點頭,「要你費心了。把你抓回去後,GM讀取你數據,就能創造出另一個假的李影瞳來,取代你位置,繼續跟那蠢貨過著遊山玩水的兩人日子,他不會發現的;而你,」他冰涼的手摸著我臉,「則會被關在黑暗牢房裏,我會天天告訴你,徹哥跟那個假女人卿卿我我的過程。」
「你......你為甚麼要這樣做?!我和他做了甚麼得罪你了??」
「小瞳,你知道我很有錢嗎?」他忽然說,「讀書成績也很好。」
我不明白他想說甚麼,呆望著他。
「但大家都不看我,只看徹哥;他在學校大出風頭。我呢?」他攤攤手。「沒人留意我。」
「即使來到遊戲世界,我也只能當第二,屈居在他的下面。而你?」手掌輕拍我的臉。「你這賤女人,只跟著他跑,連看也不看我一眼,不可一世的模樣。」
我......我那有......這人根本是瘋了......瘋了。
「你那麼想當賤女人......我就讓你更賤,」他拿起針筒,又刺入我頸側,繼續注射。「天天幫你打毒品,讓你染上毒癮。最後反過來求我要更多;我就送你去當妓女,不停接客,讓暴風城所有男人都上過你,看你還敢不敢那樣子神神氣氣,看不起人?」
變......變態!!
「好了,別再要我談以後怎對付你了!」他忽然生氣,單手勒住我脖子,猛力一推,後背撞在大石塊上......好辛苦,快喘不過氣了。「雖然每想一下就覺得興奮......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完成GM給我的任務。我不想在它面前丟臉,快說!你用甚麼方法來到這裏的?!」
我無法說話,滿臉漲得通紅;他鬆開手,我整個跪倒在地上,不住咳漱。
完了,怎麼辦?我講出來就是害死露依,但逃又逃不掉......
忽然間,靈光一閃,我想起曾看過的病歷記錄。
口耳相傳,知道這個秘密的玩家估計有7名,居民112名。為了避免把世界平衡的破壞進一步擴大,那7名玩家已一併被拘捕,並進行洗腦。而居民方面,基於第311條法則「GM無權干涉世界運作」,只能交給「劊子手」各自追捕,處決。
我驚喊:「你......你原來就是劊子手!」
清明一臉意外:「嘖嘖,厲害啊!你怎知道我的代號?以後好玩了,慢慢用刑將你所有知道的事情弄出來。」
各種念頭飛快地從腦中閃過,「阿徹會被GM抓住,其實是因為在背後通風報信......不對,搞不好就是你偷偷施襲,把他送去的;那些被洗腦的玩家名字也是你告訴GM的,而那些居民,全部都是你殺掉的!」
完蛋了,原來他是大魔頭。
「沒錯,我就是GM最重視的得力助手,那些玩家也是我在背後一個一個偷襲下手的。」
「不......不,」我停頓了好一會,平靜道,「你不是甚麼助手,只是一條忠心的無恥走狗。」
他臉色鐵青,盯著我。
「你很對,從前我就看不起你,家裏有幾個臭錢又怎樣?你自己賺來的嗎?阿徹比你強多了,你有甚麼比得上他?」我滔滔不絕。
阿徹......阿徹......我想我應該死定了。
清明是殺人兇手,他武功一定很厲害,我不可能逃得掉。被抓回去,早晚會被迫把所有事情講出來,然後被殺死......又或者比死去更痛苦地活著。
我知道一切只能絕望後,反而平靜得多,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激怒他,讓他錯手把我殺掉,那不會洩露露依的事,也應該無法把我複製吧?
是的,我在找死,雖然我很怕死,但已沒有選擇。
我頸側又再一痛,他的針筒把那些毒品全注射進去。
「你這賤人,如果不是GM有命令不能傷害你,要讀取你完整的數據,」清明恨恨的,「我真想給你一點顏色看看。」
果然,猜對了,我死掉就不會有複製人。
「你?你還懂甚麼?只會打這種毒品叫女生屈服,有個屁用?你還像個男人嗎?」來,快,快殺掉我。
他臉陣青陣白,忽又滿臉漲紅。
他兩手抓住我毛衣領口,兩手左右一扯,它頓時被撕開。
老天,不要。
我退後幾步,兩手緊按在胸前,恐懼地看著他,死我不怕,但......但他不是想那樣吧?
他從我眼眸中看出我在害怕,冷笑道:「它只說不能傷害你身體,可沒說過不能做其他事。你終於也會怕了嗎?幹完後,我倒想看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一臉傲氣的樣子?」
冷靜,冷靜,我不能亂,快想想辦法......
「小瞳!!小瞳!你在嗎?!你應應我!」你聲音從遠處傳來。
我不等清明反應過來,立刻全力大喊:「阿徹!阿徹!我在這!」
清明愣了一愣,但已太遲了,已來不及捂住我嘴巴,偷偷把我虜走。
他在我眼前一閃,就消失掉......太好啦,我竟然得救,他逃走了......放心吁口氣。
你趕到我面前,一臉擔憂......你真的很討厭,那麼容易就被騙走......但至少趕得及回來。
但是......但是,原來他一時之氣,對我注射了過量毒品......最後我還是要死去。
你這傻子,一定以為我會像其他人一樣復活對不對?不會的,但一切已不要緊了。
貪心地親你幾下,請記住它,如果將來GM真的做出另一個李影瞳來,也不懂這樣吻你吧?我倒不相信還會有女生比我更愛你呢。
好了,我的人生到這裏了,謝謝媽媽和爸爸生我下來,謝謝我的朋友,謝謝學校的老師們,謝謝這世界的一切。
我本來只是一個瘸腿,害羞,孤獨的小女孩,在那一天你忽然出現,然後我的人生改變了......謝謝你,阿徹,你教會我甚麼是愛,雖然這一生過得有些艱難,但你讓我明白了甚麼是愛。
以後你要堅強,要靠你自己走出去了,走出這電玩世界。
我愛你,很愛你。
閉上眼,摟住你,像永不想放開似的抱緊你。
我的生命就在這時候走到盡頭。
●33●
奧格瑪的倫薩克警衛隊長是一位六十五歲的大鬚子老伯,幾十年來盡忠職守地為國家服務,是個老軍人了。自從陶拉祖會戰一役後,他就從軍隊中退下來,負責維持南奧格瑪的治安。
他盡忠盡心,認真不苛──事實上,奧格瑪位置易守難攻,七十年來從沒有被外敵攻擊過,他這個警衛隊長過的日子大體都相當風平浪靜。家裏有兒有孫,也快要退休了。
今天休假的他,待在家裏抱弄孫兒時,部下卻急急趕來,告知他一個絕不風平浪靜的消息。
他穿起鎧甲,彎刀插在腰間,在部下的引領下,匆匆出門。
「他走到那了?」隊長問。
「不知,我來之前,他剛轉入南邊索蘭大街,往博斯坦路走去。」部下拉高軍服領口,四處張望。
隊長抬頭望著漸漸昏暗的天色,微微落下的細雨,「疏散居民,把高特雷街往北所有通道封鎖,別讓他逃了......還有, 暗巷區的警衛隊全部都調動過來吧,將通往智慧谷的通路全部封住......記著,國王的安全是第一要務。」他吐了一口濃淡,「小心他突然發難,天色一暗他可能會趁機逃走......天殺的!這麼多年他消失無蹤,為何突然又出現了?」
這時,另一個士兵打扮的獸人慌忙趕來,對他立正敬禮,「報告,那人忽然轉向掉頭,往......往......」他瞳孔在收縮,吞吞口水,「往公主殿下的居所方向走。」
靜默,三人互相對望。
隊長吐口氣,「全力保護公主,將南區可以調動的軍隊全部集中在精神谷,別讓他進入公主殿下居所的一百米範圍…...千萬不要胡亂出手,等所有部隊集合好之後,再一起攻擊。」
「遵命,」趕來的士兵有點疑慮,不禁問,「他只是一個獨行的人類,真的要那麼多人包圍他嗎?」
倫薩克隊長目光嚴厲,瞪著他,「陶拉祖會戰你有沒有去?」
那士兵顯得狼狽,「那個…..那,沒有。」
隊長眼神變溫和了,拍拍肩,「我有。當日第一批遇上他的部隊正是我帶領的二二四突擊步兵團,所以我很了解他有多可怕。」他揮揮手,粗聲粗氣道:「好了,別磨磨噌噌的,立刻趕去暗巷區通知斯托加德隊長──那人的故事遲點再跟你講吧,如果我今天沒有被他做掉的話。」
當他趕到現場時,只見黑壓壓一大群一大群士兵把公主殿下的宅第重重圍住,密不透風,少說也有二千人。
隊長抓住一名瘦弱高挑的士兵問,「情形怎樣?他終於動手了嗎?」
「沒有......」士兵怯懦回答。「他......他進去了。」
「甚麼?!」隊長勃然大怒,口水飛濺,扯住他胸口大聲哮吼,「你們全部是廢渣士兵嗎?!眼睜睜看著這殺人犯走入公主殿下的大宅之中?!!!你們還配當奧格瑪衛士嗎?」
「不......不,」那士兵很委屈,「是公主......公主親自出來,請他進去的。」
時間回到較早時候。
當日下午時份,細雨微濛。在南城門站崗的兩名看守不住打呵欠,低聲交談聊天,希望輸更接替的士兵快點來。
然後他們看到在雨絲紛飛的迷濛遠處,有一人影慢慢走近。他中等身材,防水的灰色披風摟住全身,頭臉在披風頭套下顯得陰暗不清。
「站住!」其中一個看守用長戟擋在前面,「讓我檢查一下你的通行證,是商人嗎?姓甚名誰?」這人像個人類,卻又不像一般人類行商一樣帶著行李,在迷濛雨天獨行,怎樣看也非常可疑。
「我......」他拉開頭套,「不用自報姓名了吧?這顆值三萬個金幣的頭,你們應該都認得。」
然後看守的士兵就是一片混亂,尖叫,爭相走避,通報,幾十人包圍住他,緊握長矛對準這人身上各種要害,掌心冒汗,緊張非常。
這人的頭本來只值一萬金幣,但自從九年前那一天,四月十七日那天,就立刻跳到三萬了。
那天就是陶拉祖會戰。它決定了卡林多各部族的命運未來,最後以暴風城王國慘敗,部族們勝利告終。
但這種輝煌巨大的戰爭中,有一件小小的插曲,發生在部族的最左翼,也就是暴風城軍隊的右翼位置。
奧格瑪之主──也就是霜狼──年輕時曾是陶拉祖一帶過著遊牧生活,這裏的一切地形,每條河流,每個山谷他都瞭如指掌。也因為此,他有意無意間引誘暴風城軍隊到這裏跟他決一死戰。沒有地方比此地對自己更為有利了。
霜狼把軍團分成左中右三個主要部份,他故意花幾天時間,進行一系列部族土著的冗長祭祀儀式,幾千人圍著金光閃閃的科多獸神像跳舞──這種強壯巨型野生動物被部族認為是地神的兒子,力量的象徵。把場面搞得很盛大,像萬人的宴會。
統領所有暴風城王國軍隊的將軍密斯特曼托公爵,收到對方竟然在敵人面前大搞這種迷信風俗的情報時,大加嘲笑。認為只有土著野蠻人才會祈求天地去獲取勝利,我方的軍隊可是受過嚴格的軍事理論和實戰訓練的,等你們先拜好天地再開打也沒所謂,這才叫堂堂正正的文明之師。
但這只是掩飾,霜狼利用這段時間,偷偷把主力部隊從中間調到兩翼。他的計劃是,一接戰,中間佯敗後退,留下大量金銀財寶,誘引敵方向中間深入,然後中間的騎兵利用機動力迅速向兩翼重新集結,形成包圍形狀,把對方部隊夾在中間,攻打它的兩翼側腹。
這是一種大膽的冒險戰術,己方在人數上已處於劣勢,這樣做等於又再把僅有的部隊再切成兩半,稍一不慎被對方發現了意圖,包圍其中一翼,人數在絕對不利的情形下,隨時招來慘敗。
但霜狼卻知道這是可行的戰術,理由有三;他的狼騎兵軍團儘管沒有暴風軍隊的淩厲槍械火力,卻有高速機動的優勢。能有效牽制住中間的暴風步兵,同時能繞道到兩側進行突擊。
第二是地形的了解,對人類來說,四處都是差不多樣子的森林,山谷,卻是機會無窮的偷襲小路,霜狼的大戰略地圖上,至少有五條能突襲對方大後方的秘密路線。
第三是軍紀,他很了解暴風士兵紀律已經敗壞,中間遺下的大量祭祀神器,金銀財寶,足夠令他們軍隊停下來,四處搶掠──即使長官怎樣命令不要理會財寶,繼續推進也不會有士兵願意服從。
一切都很順利,就如霜狼所計算那樣,暴風軍團反應遲鈍,緩慢,被動,己成功被引誘到圈套之中,狼騎兵撤退後,立刻往左右兩翼整篇,準備攻擊暴風軍團的側腹。
最左翼,五條秘密突擊路線中的其中一條,出現了他想不到的意外。
當時領軍開路的先鋒部隊就是倫薩克團長和他的二二四突擊步兵團,他部隊一路順利,急速行軍,只要穿過面前兩座山頭形成的狹窄地形,後面就是一片開闊平原,還有密斯特曼托公爵駐紮的本營。
他騎著巨狼帶領部隊走在前面,忽然停下來,向後擺擺手,命令停止行軍。他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情景。
在兩座高聳陡斜的小山中間,只有一條容許三十人平排而過的窄路,中間有一塊石頭,有個人把它當成椅子般坐在上面,大馬金刀,手托著下巴,平靜又充滿興趣地看著眼前幾千個部族士兵。
「你是誰?」倫薩克忍不住問。這人看到漫天的軍隊卻紋風不動,不像是普通人。身穿亞麻布無袖短上衣,布長褲,一臉未剃淨的鬚根,頭髮蓬亂,身旁地上插了一把巨型的重劍,不像軍人但更不像個平民。
「我是誰你很快會知道,而我想,你們就是偷襲那蠢材密斯特曼托公爵的部隊了?」
「我是高尚的霜狼王手下的先鋒,二二四突擊團倫薩克團長,獸人勇士雷克托之子。你?」說話的時候,倫薩克忍不住看著那人身旁那把插在地上的巨劍:說它是劍,不如說它更像一塊巨型的鐵板。寬一呎,長六呎,全身漆黑,發出金屬的暗暗光芒。
「我是密斯特曼托公爵用月薪二千金幣請回來的傭兵阿徹,一個酗酒好賭又早死的公務員的兒子。」他搖搖頭,「我也是個團長,只是你後面有軍隊,我卻沒有;我的部隊太忙了,他們都在努力撿拾地上的金財寶石甚麼的,我看到你們要偷襲卻又叫不動他們,唯有自己一個人來。」他聳聳肩。「早知道情況會變得那麼棘手,應該跟那肚滿腸肥的密斯特曼托將軍開價三千金幣。」
「勇士,」倫薩克當時並不知他已是一萬金幣懸賞的重犯,只覺得這人鎮定自若,是個勇敢的戰士,不禁肅然起敬,「卡林多將會換一個新的主人,高尚的霜狼王必定厚待每個忠誠的勇士,何不改為我們效力?如果暴風城付你二千,我們願意付你四千。」
那人忽然說:「暴風軍隊中大多是散漫敗壞的蠢豬,而部族卻有不少勇猛不畏死的戰士。」
「所以?你願意加入我們?」
「不,」那人微笑了,「我寧願拿二千去對抗一群善戰的獸人,也不要拿四千金幣去對付那群令人作嘔,只會搶劫作惡的人類士兵。」
倫薩克臉色鐵青,「言下之意,你不肯加入我們,決意擋在大軍前面,白白枉死?」
那人點頭,「嗯,你前面都說對了,除了最後那部份──我還不想死。如果你們能令我有生命危險,我會夾著尾巴逃走。」
「所以,今天只能從鮮血中找出解決方法了?」他左右手拔出腰間兩把彎刀。
「可以不用流血的,」他眨眨眼,「你們現在回頭,不要從這邊過去就可以了。」
「少作弄人了!大家準備跟我衝!」倫薩克臉上殺氣騰騰。
「等等,」那人伸出手掌擋著,「先等我問你最後一件事,你知不知道我身旁這劍的名字?」
「怎樣?」
「這劍名字叫灰燼,」那人拔起它,「在它面前,塵歸塵,土歸土,萬物像火中灰燼一樣飛揚──回去吧,我不想殺人。」
「大家衝啊!!」倫薩克一狼當先,帶著部下往前衝。
當走到大概十米的距離時,那人兩手握劍,猛力往空氣橫切半圓一揮。
倫薩克還沒搞清楚甚麼事之前,他已在七米高的半空:那劍捲起了巨大的風壓衝力,把他,還有他的狼,還有跟他一起跑的幾十個士兵,全部向後一吹,像風中落葉般飛墮到後面。
一人對一個軍團的戰鬥於焉展開。
戰鬥的過程是獸人士兵一群又一群往前衝,那人的巨劍往空氣一揮動,地上塵土四飛,形成一股看不見,卻又無法抗拒的旋風巨力,把每個靠近的士兵捲飛。
這人可能本身是個劍術淩厲的劍客,但至少在這次遭遇中看不出來;他的揮劍很簡單,像打棒球一樣,他的劍就是球棒,他一揮,那一面衝過來的士兵全部被吹走,掉到後面頭破血流,哎呀呼痛。
他左一揮,右一揮,就這樣把所有往前衝鋒的士兵擋下來──又或者說,全部吹走。
「射擊!!」倫薩克向前一指,部族的火槍兵一排一排半蹲在地上,砰砰砰開槍,一陣濃煙。
那人閃身躲到那塊當成是椅子的石頭後,子彈都在他身旁飛過。又或者達達達的打在石塊上,彈頭四飛。當士兵們裝填子彈,準備開第二槍時,他大劍猛力向遠處一揮,劍風飛射,連他們都像玩具積木一樣,吹到半空。
「擺成盾陣!掩護後方,慢慢推進。」倫薩克青筋凸起,指揮一群群用巨型方盾擋著自己面前的重步兵。
十秒後,他看到這群幾千重騎兵衝鋒都能擋住的精銳士兵,跟他們的巨盾,被吹到半空中的樣子。
「科多獸準備!」他在冒汗,他獸人的綠臉更發綠了,「排好陣勢,互相緊靠,穩住陣腳!」
科多獸是一種卡林多大陸獨有的草食巨型爬行野獸,有點像肥大厚皮的蜥蜴,個性溫馴,卻比大象還要巨型幾倍,被部族訓練成作戰爭用途。
基本上,每個獸人小孩,都會看過這種動物在無盡草原上,一大群一大群慢慢走著──那不是很稀有的生物。但唯有二二四突擊團的獸人們,才有機會看到這種耳熟能詳的巨型生物,被烈風吹到半空中的奇景。
倫薩克看著五,六隻科多獸在面前被巨劍揮舞的旋風捲起,他抬頭,默默望著牠們越過自己頭頂,再掉到自己身後幾十米的地方,還壓死了一堆剛好站那的不幸士兵。
他面上陣青陣白,身旁的副官講了他心裏想說的那句話。
「他不是人!他根本不是人!是怪物!!」
戰鬥變成膠著,倫薩克派出傳令兵,報告情況,請示下一步應該怎樣做。
就在等待的中途,第二隊軍團到了,不久後,連第三隊也到了──他們都是本來的中間部隊,佯敗後退後,重新整篇往這條路突進。
只是在前面的二二四團不能前進,後面的軍隊也只有呆等。
現在已沒有獸人士兵敢接近,如臨大敵的在遠處看著這人。
那人又在石瑰前坐下來,巨劍插地,抽起煙。
一小時又一小時過去,他在幾千個士兵面前,掏出暴風城王國少年男女流行的言情小說在看,還邊看邊抓頭髮,掏耳朵,挖鼻孔,打呵欠;但只要有士兵靠近,他又警覺地拔起劍來。
時間是下午三時五十四分,倫薩克已卡在此地快五小時了,後面的軍隊越來越多,已經有七個團,估計人數高達一萬三千人。
也就是他一個人擋住霜狼王所有軍隊的十份一。
獸人士兵們竊竊私語,在討論暴風城王國怎會有這樣一個怪物時,那人後方傳來尖銳刺耳的號角聲。
那人一臉愣然,搖頭嘆氣,拔起劍放在肩上,拍拍身上灰塵,轉身走入後背兩座山之間,消失了。
對突如其來的變化,倫薩克大感意外,但他也無法多想,就衝過去;事後,他才知道那聲音是密斯特曼托將軍要求全軍撤退的號角聲。
就在倫薩克和後續部隊被堵死在這裏的時候,主戰場的形勢已經大變。
儘管倫薩克那邊共一萬三千人此路不通,另外四條秘密小路卻成功奇襲。只是還沒有真正接戰,密斯特曼托將軍對突然湧現的敵兵大為恐慌,以為在前方的軍隊已全部遺敗,於是急急吹起全軍撤退的號角來,自己落荒而逃了。失去主帥的暴風軍群龍無首,一哄而散。
戰事平定後,倫薩克俯伏在霜狼王面前請罪,交回御賜的勇士腰帶,懇求原諒,願意辭退軍職,眨回平民。
霜狼王卻體諒到他遇上的並不是正常人,挽留他,讓他當南奧格瑪的警衛隊長。
時間回到現在,倫薩克乾咳一下,敲一敲公主殿下大宅的正門。
應門的竟然是公主本人,他惶恐下拜,「屬下冒犯,聽取部下的口供......聽說,聽說......國家頭號通緝犯陳子徹潛入公主的宅第內,未知可否讓我們下屬入內追捕?此人極度危險,屬下擔心公主的安全。」
露依公主微笑,牽起他手,「倫薩克老爺爺你不用擔心,阿徹是我的朋友,沒事的。他不會傷害我。」
「但......但,」倫薩克口納納的。
「只是,」她皺眉看著外面,「如果有第二個男人類進城,你們千萬要拚死擋住。今晚你們不要撤走,留下來包圍保護這裏。」
露依溫和地把倫薩克打發掉後,回到屋中,穿過長長的走廊,花園,池塘,堂皇的超居室,回到自己的臥房前。
她悄悄叫站在房間門前兩邊的侍女先退避,然後打開門。
臥房寬大,中間有張圓桌,一人坐在前面低頭沉思,他面前放著的茶水糕點聞風未動。
「阿徹,你不餓嗎?不吃一點?」露依憂心問。
阿徹搖搖頭。
「你也真是的,」露依嘟嘟嘴。「你武功那麼好,為何一定要從正門大搖大擺的進來?不懂偷偷潛入嗎?你不知道這叫守門口的士兵和維持治安的警衛隊長多為難。」
「我......」阿徹低頭,兩手掩著臉,「自從她不見後,我記憶回來後,心情好混亂,已無法想到這些了,只想快點來這裏找你。」
「唉......」露依嘆口氣,安慰道:「不要緊啦,我已把事情處理好了,還吩咐他們加緊防衛,別讓清明也溜進來。」她頓了一下,繼續說:「只是我不懂,你怎麼會猜到,是我救走了小瞳的?」
●34●
「我又不是神仙,怎可能知道救走她的是你,」阿徹笑容苦澀,「只是這時候我還能找誰?你是我唯一能信靠的人。」
「你記憶回復了?」
「嗯,我想我記起了很多事情,她放在棘齒城的日記本我也看了。」他嘆口氣。「只是心裏還有很多疑問,恐怕只有你才能回答。」
「你問吧。」
「在這之前,我想知道......她還好嗎?」
「她啊,」露依點點頭,「她還好,在房間睡著了,沒大礙。」
「我不知道你的魔法竟然厲害到能令死人復生,」阿徹虛弱的笑了,「還好我有你這個朋友。」
怎知露依搖搖頭,說:「誰都能救活她的,因為她被注入的只是安眠藥而已。」她靈巧地眨眼,「那個混蛋清明的愛情藥水,早被我偷偷掉包,換成了無害的昏睡藥劑。」
「我......我......清明真的出賣我了?一切都是他做的?」
「嗯,當時我一直在旁。」
「你有甚麼證據?又或者說,你怎樣發現的?」
「不,第一個發現他不對勁的人並不是我,而是你。」
「我?」阿徹大感意外。
「你記得我們當年一起的冒險日子嗎?」露依坐在旁邊,拿起茶杯呷了一口,「你,我,還有哈多爾。」
「我們三個人的冒險時光是我寶貴的回憶,那時候我們初次見識到你的神勇,覺得你簡直不像是人間生物。
而事實上,你也真的不是,你來自神界。
只是你多麼厲害也好,我們發現了你一個很異常的地方。
你會跟我們講起,在神界你有一個很愛的女生,叫做小瞳。她冰雪聰明,溫柔美麗,善良可愛。
但有時候,你卻完全不知她是誰。我們問你,回去神界時有沒有找她,你卻用一臉茫然的神色看著我倆。
這真是古怪極了,我跟哈多爾面面相覷,不明所以。哈多爾猜度或許你有著奇特的精神疾病。因為平日你很正常,我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只當成是你的小毛病,怪癖。」
「直到三年前的某天,有天我收到這信。」她頓了一下,走到抽屜前,打開它,拿出一張平平無奇的信紙,攤在阿徹面前。「你寄給我的信。」
阿徹認得那是自己的字跡,上面寫
露依,自從那晚跟你和哈多爾長談,思前想後,無法成眠。
你們說,我都會忽然無緣無故把小瞳忘記,我也不知為甚麼會如此,難道我是一個瘋子?是個神經病?
現在,我正準備回去現實世界一次,出發前,悄悄寫這封信給你,請你好好觀察我,提醒我,幫我找出我會這樣的原因。這裏面有太多我搞不懂的東西了,或許你能幫我理出頭緒來。
我真的很愛很喜歡她......回去能看看她了。近來她都說我打太多電玩,快考試都不唸書。或許我應該努力一點的,我真的不想被她比下去,我也要考上她的大學。
另外一件事,那是我私人的事,想跟你討論,我不知道怎樣說,覺得很困擾。
如你所知,我是一個叫菲迪亞的幫派的老大,我當這個是因為想改變暴風城的治安,我是壞人的王,他們就要聽我話去做好事。我不許他們作奸犯科,販毒殺人等等。
只是總有些壞份子,他們不服從我的權威,他們就是舊城區的辛迪加集團。
他們賣的毒品滿坑滿谷,吸食的人不願工作,整天昏沉,大腦慢慢損壞,然後死去。
我一直想把他們的製毒工場除掉,只是不止一次,當我和兄弟們突襲他們隱藏在各處的地下工作室時,那已人去樓空。顯然菲迪亞內部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。
今早,我獨自去舊城區一個他們新建立的秘密工場,如我預想的,他們還有製毒工具全部都不見了,他們根本知道我要來。
但我今天會出動的事情,我刻意甚麼人都不講,只告訴一個人。
那就是清明。
看著他真誠坦然的臉,我無法相信出賣我的人竟然是他......難道他想建立自己國家想到瘋了,偷偷指使辛迪加販賣毒品,籍此籌集建國資金?難道辛迪加那個從沒露過面的王子奧里登‧匹瑞諾德根本是不存在的人,他們真正的老大原來就是我身邊這位朋友?
我內心很混亂,喝了很多酒。懷疑自己朋友,叫我異常痛苦。
總覺得身邊有好多謎團,我不明白。
唯一能信任的人,只有你和哈多爾了。
不寫了。你多保重,願你和他生活過得愉快幸福。
阿徹
阿徹長長吐口氣,「我......我已不記得曾寫過這封信,這些記憶恐怕也被洗掉了。」
靈依繼續道:「這封信之後,你從神界回來,我們相見,果然又把小瞳忘記了。滿腹懷疑的我,偷偷把這個放在你身上。」她攤開手掌,看到一塊紫色的花瓣,它邊緣發出獨特的,像火光一樣閃爍的奇異光芒。
「這是......這是德魯伊的神花『精靈之火』。」
「沒錯,」露依點點頭,「德魯伊親手裁種的精靈之火,會跟她本人有著不限時空距離的心靈鏈結,無論它在那裏,德魯伊也能感應到。」
「然後......?」
「當你後來再出發回去神界時,身上的精靈之火花瓣發揮效力,告訴我你的位置,才發現到你回去的根本不是真正神界──你都在另一個地方之中。我跟宮庭魔法師們打開一道傳送門,到達那裏。」
「然後呢?然後你怎樣能跟我的現實世界聯絡上?」
「就有些轉折,我進入虛假神界中漫無目的地走,那裏是真實神界的模彷......你們的世界真是神奇極了,有鐵造的鳥在天上飛,有自己會行走,沒有馬拉動的四輪馬車等等…...但最重要的發現是我找到了艾澤拉斯世界的中心…...GM大樓。」
「GM大樓?」
「嗯。虛構神界的某處,繁華的商業區,有座表面平平無奇六層高房子,大門被鐵鏈鎖住,窗子滾黑一片,似是荒廢很久了。但我用魔法感應到,這世界一切就是從這裏開始擴展構成開去的,這就是中心。
我變成了小老鼠,偷偷從牆角的小洞潛入。
我一進去裏面,就立刻發現那是另一個次元空間,並不是本來的虛假神界──儘管表面看上去,它裏面平平無奇,一排又一排房間和緊閉的門,走廊,昏暗燈光,扶手樓梯。
但如果小心察看一下,就知道不對勁,這大樓的不論往上或往下都有無數樓層,我從扶手樓梯的位置極力往上望,又或者往下望,都看不到盡頭,恐怕至少有二千樓層以上。
我打開每個房間的門, 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境像。小小的房間擺滿書架,上面都是厚厚的書。我打開其中一本來看,是某個人的平日每天流水帳記錄,好像吃飯吃了甚麼,做了甚麼事情,跟著又去那裏等等。
每個房間就是一個人的一生,裏面寫的全是他的人生。每人從過去到未來,出生直到死亡結束,原來都在這裏安排計劃好了,就是被你們神界的人設計好了。
這是GM大樓,它記載了世上所有人的資料。
那時候──大概是兩年前吧──那時候的我非常激動,軟倒坐在地上,怔怔留下眼淚,原來我們的一生,只是你們的遊戲。我們被創造出來,只供給你們一個取樂的對像,我們被殺死,你們就增加經驗值,升等級,變強。
連我們人生,都是早已安排好的故事,我們沒有自由,沒有希望,沒有靈魂。
我擦乾了眼淚,決心找出能跟你們神界聯絡上的方法,我要質問他們,為何我們沒有自由,無法選擇自己命運?
我一直往上走啊走,不知走了幾層,終於到了頂樓。那裏只有一道門,我無法打開它,敲一敲,卻聽到門後有人回應我一句:『誰呀?』
門後的,原來就是神界的設計師。
我們都無法打開那道門,卻可以隔著它互相對話。從他們口中得知,這世界原來也超越了他們的控制,GM把一切命運枷鎖打破,艾澤拉斯已面目全非。」
阿徹長長吁口氣,「露依,你好厲害,在我不知情之下,竟然做了那麼多事情。」
露依微笑,「各有各的人生......你是我好朋友,自然很希望你能回去自己世界,跟小瞳一起生活......這是她日夜盼望的。只是我無法憎恨GM,沒錯它把你們所有玩家害慘了,封閉了回去的路,又欺騙你們;但它同時卻給了這世界所有人自由,我們不再被注定的命運未來所綁住,可以自由地決定生命方向。」
「那......後來你又怎會出現在棘齒城?你不是回去奧格瑪了嗎?你又怎知道小瞳她有危險了?」
「這個嘛,」她聳聳肩。「可能你知道,又或者不知道,當你和小瞳在駛往棘齒城的帆船上時,她被GM襲擊了。神界設計師,一個叫史諾博士的人立刻聯絡我。我心想,你們如果在船上,那就是從海路出發了,那目的地一定是棘齒港,就匆匆趕到那裏日夜等待你們。
等了快十天,我在碼頭偶然遇上了他,張清明。」
●35●
「嗨。」清明打招呼,「你是徹哥的朋友露依小姐,對不對?」
一直在碼頭默默等待的露依,也揮揮手,微笑了,「午安,真巧啊,竟然在這裏看到你。」
「我帶著小弟們來這裏對待辛迪加......」清明隨口問,「那麼你呢?為何又在這裏?」
「我啊......我在......」露依幾乎把她在等待阿徹和小瞳兩人的事情說出來了,但忽然之間,想起三年前那封信,那封阿徹懷疑他朋友就是辛迪加真正老大的信。
於是她立刻改口,笑說:「我一個人在旅行,常常都在皇宮中太無聊了。」
清明也笑了。兩人寒喧幾句,就互相道別。
往後幾天,露依的生活作息,都是一模一樣的。早上獨自到碼頭望著大海,內心焦急如焚。她不知道船駛在那了,每天它都有可能出現。
等到晚上,才失望又疲累地回到那間最華麗堂皇的大旅館之中休息,一倒在床上就立刻睡著了。
今晚,她回來了,推開房間的門,在漆點一片之中,立刻感覺到不對勁。
裏面有一個人。
那黑影坐在椅子上,面對著她,站起來,說:「露依小姐。」
(阿徹忍不住問:「是清明嗎?」
露依嘻嘻笑了,「我當時也這樣想,但結果是另一個人,一個救了我和你們一命的恩人──林克格雷斯先生。」
「林克格雷斯?哈多爾的助手?」
「沒錯,自從哈多爾因為公務,常常不是留是奧格瑪就在國外,所以棘齒港的日常事務就交給他處理。)
露依吁口氣,拍拍胸口,邊說話邊打算亮起油燈,「嚇死人了,林克格雷斯先生怎麼進來也不點燈?黑漆漆的。」
「不,」林克格雷斯揮手制止,「別亮燈。」
「怎麼了?」
「漆黑中說話比較安全,不會引起注意,」林克格雷斯頓了一下,「露依小姐,現在你隨時都在危險之中。」
「啊?」
「這個是中立海港,所以有很多暴風城王國的密探,也有不少奧格瑪的情報工作人員。」
「所以?」
「所以為了安全與和平,我在各處都佈下了不少線眼,好讓我知道這海港每天每處在發生甚麼。」他頓了頓,「這幾天,他們向我匯報一件事情。」
「甚麼事情?」
「露依小姐,你被一個武功非常厲害的人類男人盯在後面。」
阿徹忍不住又插話:「這是清明嗎?」
「沒錯,」露依慢慢喝了一口茶,回答,「跟蹤我的,確實是他。跟我一樣,他也在等你和小瞳。
他很聰明,看到我就立刻起疑了,猜測我來碼頭目的是不是跟他一樣,跟蹤我的原因就是找出答案。
只可惜他是再厲害的刺客也好,他身處的棘齒港卻是哈多爾的地盤,不少本地人曾受過他恩惠,所以清明的行跡立刻被林克格雷斯先生發現了。
於是我就故意寫一封信給你們,說我要回去奧格瑪。」
「等等,」阿徹打斷她話,「那封信原來不是寫給我和她看的?」
「沒錯,」她點點頭,「我千叮萬囑,小心吩附旅館的服務員把信交給你們。清明一定想知道內容的,他身手那麼好,要偷看信的內容,簡直易如反掌。
而那就是我的目的,他真的以為我走了。
我離開棘齒港不到半天,又偷偷折回來,變成小鳥,反過來在後面跟蹤他。
如我所猜想的,他也是早上天一亮,就離開旅館到碼頭去。
我悄悄潛入他房間,看看有甚麼東西。卻被我找到一瓶藥水,那個叫愛情藥水的精神亢奮藥劑。
會偷偷掉包,倒不是因為我知道他後來的計劃,只是當時想,他帶著這壞東西一定不是為了好事,於是我把它偷換成用氣味相似,用夢葉草配製而成的昏小瞳藥水。」她笑了,「還好他對這些野生藥草不算很熟悉,才能瞞天過海。」
「以後的,你也大略知道了。清明一直為GM做事,他目的就是把小瞳抓回去。我一直在旁邊偷看;實在沒信心打贏另一個玩家,但當時很危急,唯有賭賭看。正準備出手,你卻剛好趕回來,我就繼續看下去。
當你把昏睡的小瞳埋葬在泥沙中,離開後,也一直在旁邊偷看的清明立刻把她挖出來,打算帶走;我殺出去,召喚出樹根綁住他腳,變成老虎揹著她,急急跑回來了。」
「嗯。」
這時,傳來敲門聲,一名中年侍女走進來,在露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,她點點頭,待女鞠躬行禮,又出去了。
「阿徹,小瞳醒了,要去跟她說一下話嗎?」
「我......這,」忽然之間,他覺得很緊張,「那......」
露依笑了,「別你你我我的,來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