球鞋

　　這是之前考試的作文.......我想考試敢寫這種東西的人應該沒幾人吧 (笑)
　　但它們都是我真實的感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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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曾看過一篇文章，大概意思是說，生命中任何人也好，也只能陪你走一程而已，最後不是你先離去或死去，就是他先離去或死去。沒有人是永恆，所以更要珍惜眼前，活在當下云云。

　　有沒有想過，其實身上的衣服鞋子，皮包外套，也是同樣道理？曾經的那麼親密無間，彼此相依，走過經過不同歲月，忽然有一天，它壞掉爛掉，又或者不再適合已長大的自己，於是它永遠消失了，扔掉了，只剩下片片淡黃的記憶。

　　十幾歲的時候，我曾有一對球鞋，樣子忘記了，大概是黑色的，其貌不揚又普通。好像是讀書成績好，媽媽送給我的。那時候社會沒有現在那麼豐盛，所以有這個已經很高興了，儘管它應該只是大陸模仿外國名牌的假東西。

　　以後我幾乎天天都穿著它，即使是上課上學也是一樣。它陪我長大，也看著我的足印離眾人在走的大道越來越遠。

　　那時記憶很混亂，首先是媽眼睛生病，有失明的危險；然後在美國的爸爸要離婚，他已另有女人；多年學校的壓抑也令我性格變得尖銳乖張，加上家庭原因，終於出現了大爆發，跟學校校長大吵了起來，在學校半請半送下退了學。

　　這球鞋，我穿著它走進校長室，被校長破口大罵；也用它踏出過朋友家門－－因朋友爸爸說不想失學的我帶壞他兒子，讓他無心向學，如果我再不自己主動走，他就要送客了。

　　也試過穿著它出入大小工廠地盤－－因為沒有學歷的我，只能做這些工作了。還在唸書的時候，我讀書成績好，看不起體力勞動的人。怎知道出來社會後，才知道連這些工作也不會給我來做－－因為當時我一直是個身體消瘦的書呆子，老闆覺得我力氣不夠，不想請。

　　我也試過穿著它走遍不同地方，結交不同的人－－沒書唸沒工作的人還有甚麼好做，就整天遊離浪蕩。

　　最好笑的，我甚至穿著它，走進某間著名大學的校園－－一個跟當時的我，己永遠絕緣的地方。

　　當時的舊同學，快要升大學了，就趁著它開放日的機會，三五成群約好了一起去看看，比較一下它是不是自己的心水。

　　我也跟了去，不是因為我跟他們一樣有上大學的機會，只因為我已無處可去。

　　中間，有一個女同學隨口問我：「阿雨，你想唸大學那個科系啊？」話一出口，她頓覺自己失言了，不停賠罪道歉。因為她隨即想起，我是不可能進大學的，那並不屬於我。

　　啊，我有提起，球鞋破了一個洞的事嗎？大概是這時候破的，它終於受不住風吹雨打，破了一個小洞，在右腳腳指頭的地方。起初它很小，慢慢變大了，會看到裡面的白色襪子。

　　我當時覺得很丟臉，但很窮又找不到工作，沒辦法買新的。

　　在那時的心裡，覺得它就像自己一樣，丟人現眼，羞愧無地自容。我又算甚麼？沒前途，沒將來，沒工作，同學每個都一大學，只有我沒有......

　　我當天憎恨我的球鞋，就好像憎恨我自己。

　　我終於拉下了無聊的面子，請求老闆給我一個機會；終於我在一間報館，當印刷學徒。

　　然後發了薪水那天，我買了新的球鞋。原來破洞的它，我丟掉了，我已不需要它。

　　那卻是我多年後一直後悔不已的事。

　　我怎可以這樣子呢？現在回想起來，我簡直等於把自己捨棄掉了。

　　或許它已不能穿了，或許它有一個大破洞，好醜。

　　但人不應該捨棄自己的，任何時候都不應該。沒幾人一生順利，人怎可以忘記從前？

　　就讓我在這，跟你正式道別吧，我的球鞋。




　　球鞋啊，我對不起你，我以為你令我丟臉，忘記了我們一起走過的路。如果我看不起你，就是看不起我自己。

　　我用這個考試作文的的空間，跟你說，謝謝你給我的一切，你都沒嫌棄我，我怎可嫌棄你呢？如果你仍在，用世上任何球鞋都不能把你從我身上換走。

　　或許真的，誰在人生裡，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而已，但

　　但我真的很感謝你，陪我走過人生的這一段。

　　謝謝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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